作者鲁迅,这篇文章的名字是?
这篇文章。。叫故乡。中学时印象最深的一篇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
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
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阿!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
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
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
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
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
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
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所以很寂静。我到了自家
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很高兴,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
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又买了几件家具,此
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
不便搬运的,也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你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可以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你,很想见你一回面。我已经将你到家
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
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
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⑵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
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不过十多岁,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那时我
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⑶。
这祭祀,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所以很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很多,祭
器很讲究,拜的人也很多,祭器也很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里给人
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工;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
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
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很高兴,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而且知道他和我仿
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⑷,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弓京〕捉小
鸟雀的。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
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
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
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
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很高兴,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
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
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
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
鬼见怕也有,观音手⑸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贼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
刺猬,猹。月亮底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
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
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
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
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电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
脚……”
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
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
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
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
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他景况也很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
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
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
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
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
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
人都叫伊“豆腐西施”⑹。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
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
买卖非常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完全忘却
了。然而圆规很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⑺,美国人
不知道华盛顿⑻似的,冷笑说:
“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你说。迅哥儿,你阔了,搬动又笨重,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
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你放了道台⑼了,还说不阔?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
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不过我。”
我知道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
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
副手套塞在裤腰里,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这样
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
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
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
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
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
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
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
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
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阿,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还是照旧:迅哥儿。”
母亲高兴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孩子,不懂事……”闰土说着,
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孩子却害羞,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
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
他迟疑了一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说:
“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非常难。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又不太平……什么地方
都要钱,没有规定……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
不去卖,又只能烂掉……”
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
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
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
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可以送他,可以
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
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可以做沙地的肥料),待我
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
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
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很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
行的,有拿东西的,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
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已经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色,连着退向船后梢
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忽然问道: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可是,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睛,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
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
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
发见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
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
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得这样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
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将我隔成孤身,使我非常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
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非常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知道我在走我的路。我想: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
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
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
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
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
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
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
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
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九二一年一月。
鲁迅先生写过一篇文章,《他妈的》,有么?
那个是叫<论他妈的>,在<鲁迅作品集>中有。论“他妈的!”原文如下:
无论是谁,只要在中国过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的口头禅。我想:这话
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
少。假使依或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么,这就可以算是中国的“国骂”了。
我生长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某籍”〔2〕。那地方通行的“国骂”却颇
简单:专一以“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后来稍游各地,才始惊异于国骂之博大而精微:
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真是“犹河汉而无极也”〔3〕。而且,不特
用于人,也以施之兽。前年,曾见一辆煤车的只轮陷入很深的辙迹里,车夫便愤然跳下,出
死力打那拉车的骡子道:“你姊姊的!你姊姊的!”
别的国度里怎样,我不知道。单知道诺威人Hamsun〔4〕有一本小说叫《饥饿》
,粗野的口吻是很多的,但我并不见这一类话。Gorky〔5〕所写的小说中多无赖汉,
就我所看过的而言,也没有这骂法。惟独Artzybashev〔6〕在《工人绥惠略夫
》里,却使无抵抗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你妈的”。但其时他已经决计为爱而牺牲了,
使我们也失却笑他自相矛盾的勇气。这骂的翻译,在中国原极容易的,别国却似乎为难,德
文译本作“我使用过你的妈”,日文译本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这实在太费解,——由
我的眼光看起来。
那么,俄国也有这类骂法的了,但因为究竟没有中国似的精博,所以光荣还得归到这边
来。好在这究竟又并非什么大光荣,所以他们大约未必抗议;也不如“赤化”之可怕,中国
的阔人,名人,高人,也不至于骇死的。但是,虽在中国,说的也独有所谓“下等人”,例
如“车夫”之类,至于有身分的上等人,例如“士大夫”之类,则决不出之于口,更何况笔
之于书。“予生也晚”,赶不上周朝,未为大夫,也没有做士,本可以放笔直干的,然而终
于改头换面,从“国骂”上削去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又改对称为第三人称者,恐怕还因为
到底未曾拉车,因而也就不免“有点贵族气味”之故。那用途,既然只限于一部分,似乎又
有些不能算作“国骂”了;但也不然,阔人所赏识的牡丹,下等人又何尝以为“花之富贵者
也”〔7〕?
这“他妈的”的由来以及始于何代,我也不明白。经史上所见骂人的话,无非是“役夫
”,“奴”,“死公”〔8〕;较厉害的,有“老狗”,“貉子”〔9〕;更厉害,涉及先
代的,也不外乎“而母婢也”,“赘阉遗丑”〔10〕罢了!还没见过什么“妈的”怎样,
虽然也许是士大夫讳而不录。但《广弘明集》〔11〕(七)记北魏邢子才“以为妇人不可
保。谓元景曰,‘卿何必姓王?’元景变色。子才曰,‘我亦何必姓邢;能保五世耶?’”
则颇有可以推见消息的地方。
晋朝已经是大重门第,重到过度了;华胄世业,子弟便易于得官;即使是一个酒囊饭袋
,也还是不失为清品。北方疆土虽失于拓跋氏〔12〕,士人却更其发狂似的讲究阀阅,区
别等第,守护极严。庶民中纵有俊才,也不能和大姓比并。至于大姓,实不过承祖宗余荫,
以旧业骄人,空腹高心,当然使人不耐。但士流既然用祖宗做护符,被压迫的庶民自然也就
将他们的祖宗当作仇敌。邢子才的话虽然说不定是否出于愤激,但对于躲在门第下的男女,
却确是一个致命的重伤。势位声气,本来仅靠了“祖宗”这惟一的护符而存,“祖宗”倘一
被毁,便什么都倒败了。这是倚赖“余荫”的必得的果报。
同一的意思,但没有邢子才的文才,而直出于“下等人”之口的,就是:“他妈的!”
要攻击高门大族的坚固的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奇谲的了。最
先发明这一句“他妈的”的人物,确要算一个天才,——然而是一个卑劣的天才。
唐以后,自夸族望的风气渐渐消除;到了金元,已奉夷狄为帝王,自不妨拜屠沽作卿士
,“等”的上下本该从此有些难定了,但偏还有人想辛辛苦苦地爬进“上等”去。刘时中〔
13〕的曲子里说:“堪笑这没见识街市匹夫,好打那好顽劣。江湖伴侣,旋将表德官名相
体呼,声音多厮称,字样不寻俗。听我一个个细数:粜米的唤子良;卖肉的呼仲甫……开张
卖饭的呼君宝;磨面登罗底叫德夫:何足云乎?!”(《乐府新编阳春白雪》三)这就是那
时的暴发户的丑态。
“下等人”还未暴发之先,自然大抵有许多“他妈的”在嘴上,但一遇机会,偶窃一位
,略识几字,便即文雅起来:雅号也有了;身分也高了;家谱也修了,还要寻一个始祖,不
是名儒便是名臣。从此化为“上等人”,也如上等前辈一样,言行都很温文尔雅。然而愚民
究竟也有聪明的,早已看穿了这鬼把戏,所以又有俗谚,说:“口上仁义礼智,心里男盗女
娼!”他们是很明白的。
于是他们反抗了,曰:“他妈的!”
但人们不能蔑弃扫荡人我的余泽和旧荫,而硬要去做别人的祖宗,无论如何,总是卑劣
的事。有时,也或加暴力于所谓“他妈的”的生命上,但大概是乘机,而不是造运会,所以
无论如何,也还是卑劣的事。
中国人至今还有无数“等”,还是依赖门第,还是倚仗祖宗。倘不改造,即永远有无声
的或有声的“国骂”。就是“他妈的”,围绕在上下和四旁,而且这还须在太平的时候。
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异,或表感服。我曾在家乡看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饭,儿
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回答道:“我不要吃。妈的你
吃去罢!”则简直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亲爱的”的意思了。
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九日。
《论他妈的》有感
鲁迅说 “无论是谁,只要是在中国活,便总得常听到“他妈的”或其相类似的口头禅。我想这话的分布,大概就是跟着中国人的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编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假使以国人所说,牡丹是中国的“国花”,那么,这就可以是中国的“国骂”了。”鲁迅原意为国骂专一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后来稍游各地,方才领略国骂的普及和厉害“才始惊异国骂之博大而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普及同性,真是“犹河汉而无极也”。而且,不特用于人,也以施之兽。”鲁迅还说“他妈的,就是我要和你妈发生关系。”只是这种过于粗鲁的骂法,大概连骂人的人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便发明了“掐头去尾”法“终于改头换面,从国骂上消去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又改对称为第三人称,恐怕还是因为到底未曾拉车,因而也就不免有点贵族气味之故”。
其实年岁少长一些的,稍稍打量过周围的人便知,“他妈的”常常是国人自己在泄愤或对事情表示不满时的口头禅。已经是相当的“贵族气味”。尚若两个人之间发生口角或不愉快,到了吵架或动手、动刀之时,国骂是不改对称的。“你妈的”“你姐姐的”“你姑姑的”“你奶奶的”和“你姥姥”会直接出口。就是逗弄孩童,在表示喜爱时也会说“你妈的小兔崽子快过来”。别说是吃惊、惊奇或叹服一样也会用国骂表示,就如同说亲爱的一样发乎情,至乎理。
也难怪这种风俗自古就有。有研究者说:孔子删诗之前,《诗经》便有这样的风格和相似的话语。有人分析:骂人的方式很多,也绝非只有中国人会骂,但似乎只有中国人这样最会直接攻击女人。日本人翻译中国的国骂为“你的妈是我的母狗”,德文则译作“我使用过你的妈”。可见,中国的国骂,远远走在了别国的前面。
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那些,“他妈的”、“你姐姐的”言语渐渐少了。有些文化素养高、文明礼仪讲究的家庭或者单位恐怕都消失了。这里边怕是有鲁迅先生的不少功劳。年轻的一代更不会轻易出口,但这并不是说,国骂比“您好呀”或“你吃了吗”这样的用语真少了、不见了。国骂随着西方文明的进入,也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学习ENGLISH的热潮,不知为何人们瞄准了西语的COOL,把COOL即清凉、爽快,转译为中文的“酷逼了”,“帅呆了”。大约觉得“酷逼了”,“帅呆了”比“他妈的”要文明的多,在心理上又不乏沿承了其要表述的意义。一时间竟成了年轻人常用的感叹词。走在大街小巷,你会常常听到男孩子们,曲不离口,口不离曲的“酷逼了”、“帅呆了”的唱着。中国提倡男女平等后,尤其是毛泽东老人家把半天抬高到一定的位置,女孩子再不甘示弱,男人说的话,女人自然也说得,所以女孩子也跟着一起喊。
悄悄注意一下,近一两年又发生了变化。也或许是后现代思潮,以及个性主义的影响,一起喊得时间长了,男性公民觉得不过瘾。时代毕竟在前进,又不能退回到过去“他妈的”那个时代。经过了诸蕃思考,加上文化底蕴的深厚和源远流长,终是找到了一个比“他妈的”的“更高雅”些、“更文明些”、比酷更过瘾一些的词—“尻”。“我尻”被舒舒服服地喊出来了。男人一变,女性公民也觉有失体面,或有失个性。不甘落后,又不能如男人那般大肆的吆喝,毕竟男女有别,加之几千年的教女文化,于是“我刺儿了”,就这样粉墨登场了。其实追究起来,“我尻”并不是现代化的产物。与“他妈的”甚至“他妈的”以前时期的国骂没有什么差别。与其相并列的词汇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我就曾看到一本书里,是专门讲究这个的。倒是女士们创造的“我刺儿了”词汇还有些新鲜和创意,那大约是土洋结合的产物,更多地沾上了现代化、后现代化甚至个性主义的味道。
“我刺儿了”的出现,终是“他妈的”之国骂在现代化的道路上分道扬镳了
论他妈的读后感600字
【第1篇】 《论 他妈 的》是鲁迅先生于1925年所作,于80多年后再次拜读,我依旧受益匪浅。在其文中,先生幽默地将“他妈 的”戏称为国骂,由此可见其在中国的使用范围之广,用先生的话来说“这话的分布,大概就跟着中国人足迹之所至罢,使用的遍数,怕也未必比客气的“您好呀”会更少”。 在此,我也并不想分析先生当时写这篇文章的用意,当然即使想分析也力有不逮。不过,我想“他妈 的”演变至今也已失去其本身的含义,先生在文中提到“在攻击高门大族的坚固堡垒时,那时的下等人(也就是庶民)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是奇谲”。现今“他妈 的”更多的作为一种口头禅,过往那种尖锐的攻击性已大大地减弱,仅仅作为人们表达愤怒或不满方式而已,更有甚者“他妈 的”已成为朋友之间关系亲密的体现。因此,不要因为别人说了几句“他妈 的”就说他素质低,至少我认为这些人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背里干尽龌龊事的人好得多。 因此,我想那些活到至今却没说过几句“他妈 的”人真是够悲哀的。伟大如孔子一样的人,都曾在2000多名弟子前大骂一通,难道你还能说孔子没素养嘛!!就算是当面怒骂几句“你妈 的”、“干 你妹”又怎样呢!然道说你妹然道真会遭此不幸,更现实点说来:被人骂总比被别人暗地里捅刀子强得多。当然,我可不是表扬那些随便**的家伙,凡事适可而止,我可是很讨厌总是那些满嘴恶毒话的人(所以我讨厌自己,继续恶毒),但我想我还是更讨厌那些虚伪的人。 “qq是一个畸形的产物”,我想应该如此,“它只不过作为一种畸形美得存在,作为虚伪最好的代名词”。每个人都在构造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形象,尽力的伪装自己,或者来说在现实中无法得到满足,都想在这虚拟的空间里实现。所以在此不得不劝那些智商不咋地的女的,当你面前出现个温柔、满腹经纶而又浪漫有钱的完美王子时,劝你还是醒醒吧!!梦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其实,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你不喜欢的东西它却真实的存在着,所以抵触的心理会让你失去本应有的判断”。(腾讯,我对你丫的不满已经很久了,每次写个日志都被你屏蔽得乱七八糟的。这么大的一个平台太多垃圾东西,动车相撞的真相有多少人去了解,最近江苏的一起灭门惨案有谁知道,还有哈药六厂的事件,中东危机,欧洲债务危机…恶毒一句,你就是年轻人的坟墓,跑题了……气的) 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下等人”还未暴发之先,自然大抵有许多“他妈的”在嘴上,但一遇机会,偶窃一位 ,略识几字,便即文雅起来:雅号也有了;身份也高了;家谱也修了,还要寻一个始祖,不 是名儒便是名臣。从此化为‘上等人’,也如上等前辈一样,言行都很温文尔雅。然而愚民 究竟也有聪明的,早已看穿了这鬼把戏,所以又有俗谚,说:“口上仁义礼智,心里男盗女 娼!”他们是很明白的。于是他们反抗了,曰:“他妈 的!” 因此,仅以“他妈 的”来评判一个人的素养乃至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是不公平的。简单点来说就是“会**的不一定是好人,但不**的骗子一定是混蛋(在此我向全国的狗 官表达深深地敬佩,你们已经将混蛋的角色演绎到巅峰)”。 最后想说下:“我可不是教唆你们**,这些年见过不少因为口角之争而大打出手的。他们在乎的可不是你骂的是什么,他们更关心的是他们的面子。你让他们在众人之前丢了面子,他们可是会玩命的。” 【第2篇】 鲁迅的这篇杂文我在高中时就看过,当时也确实是印象深刻,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想起要写一篇读后感呢?说来这是因为我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时是要加上亲戚的。舍友的口头禅是 "尼玛"和"你妹"或是"你大爷的",额,这些话语的产生是否与 "他妈的"如出一辙呢?所以,隔了这么久,我又想看看鲁迅那篇经典的 "论他妈的"了。 鲁迅先生认为发明"他妈的"这句话的人是位卑劣的天才,在中国古代,门第等级森严,无能的子嗣只要有前人的浓荫庇佑,也能在官场游刃有余,活得轻松自在,这种明显的却无法扭转的不公平着实让那些优秀的下层人士咬牙切齿。于是要抨击高大门族的壁垒,就该先从其上的血统开始。下层人民就是怀着延伸至其祖宗的怨恨咒骂那些无能傲慢的纨绔子弟,我不仅要骂你,还要骂宠着你,惯这你,溺爱着你的祖宗的心态造就了"他妈的"登场。直到如今,中国人还在沿用这一**的传统,并仍旧在延伸当中,这其中既有动词的创新,也有亲戚的变化,看来当初的国骂仍旧是现在的国骂呀!鲁迅先生的眼光与评价总是那么精辟,一下子就击中了这句普普通通的骂语背后中国人的心态~ 在重温这篇文章之后,更多了些对先生的赞赏。是否只有鲁迅先生才能够透过社会中的小事看国人的心态呢?